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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鮑梓欣
初夏的山東東營,微風和煦,天藍花紅。來到東營,我還沒下車,就看到車窗外的油井集群和安裝在井口的抽油機,耳畔頓時仿佛響起雄壯豪邁的石油工人之歌:“茫茫草原立井架,云霧深處把井打,地下原油見青天,祖國盛開石油花!币蛭耶斶^同是產(chǎn)業(yè)工人的煤礦工人,對石油工人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。可我在東營勝利油田的抽油機旁并沒有看見石油工人,只見抽油機有條不紊地抽油。遠遠看去,每一臺抽油機都像是一位大骨架的飽經(jīng)風霜的漢子。每一口油井都超過千米,抽油機的拉桿每抽出一升油都不容易。
在東營,我看到向往已久的黃河入?凇!包S河之水天上來,奔流到海不復回!秉S河是我們的母親河,孕育了燦爛的華夏文明。黃河發(fā)源于青海省的青藏高原,蜿蜒東流,流過四川、甘肅、寧夏,昂然北上,把生命之水送到內(nèi)蒙古草原。在河套平原,黃河以慈母般的寬廣胸懷畫了一個大大的“幾”字,才掉頭南下,東流,穿過陜西、山西,流過河南、山東,奔向大海。給我的感覺,黃河之所以走那么多路,拐那么多彎,是因為她對中華大地的眷戀,對中華兒女的不舍。到入海處,黃河的河面變得開闊起來,河水翻著細細的波浪,也變得平緩起來。
站在黃河岸邊,任萬里長風吹拂我的頭發(fā),我真想到河水里暢游一番。哪怕不能橫渡黃河,只在河邊游一游也好!水里雖有土,有泥,有沙,但并不影響黃河水的潔凈。可是,每當我來到黃河岸邊產(chǎn)生下河的想法時,都被同行的人勸阻。他們告訴我,黃河下面暗流涌動,漩渦很多,下去游泳是危險的。我到黃河里游泳的愿望,一直未能實現(xiàn),這次到東營也只能望河興嘆。
“白日依山盡,黃河入海流!秉S河一如既往地向東流,一流入大海,先是變成莊稼一樣翠綠的顏色,接著變成像天空一樣深藍的顏色。
這次到東營,我最想看的是黃河三角洲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,和其中濕地里野生野長的大面積的蘆葦。一個人最想看的不一定是他沒看過的東西,往往是留在記憶里所熟悉的東西?淳暗倪^程,既是喚起記憶的過程,也是重溫舊夢的過程。在我童年和少年的記憶里,我們老家的蘆葦是很多的。我們村子的周圍,有一圈包圍著村莊的護村坑,那是當年為防止土匪侵犯而挖?永镉兴恤~,同時生有蘆葦。可以說凡是有坑有水的地方,必長有蘆葦。蘆葦不僅生長在水里,還沿著坑坡,延伸到岸上。初春,我在紫紅的蘆芽間釣魚;夏天,村民們用葦葉包粽子;秋天,當蘆花甩穗時,人們采下蘆穗勒成草鞋;冬天,人們把蘆葦劈成篾子,編制帽殼和席子。我曾以《葦子園》為名,寫過一篇短篇小說。在一部長篇小說里,我把我們村莊寫成葦子莊。由此可見,我對蘆葦?shù)挠∠笥卸嗝瓷羁獭?/font>
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對東營濕地的介紹,得知濕地是黃河入海時所形成的沖積平原。黃河攜帶著黃土高原的大量泥沙順流而下,早年間每年都可以在海邊形成超萬畝的新土地。近年來,黃河水下流量減少,泥沙減少,所形成的新的陸地面積也沒有以前多,每年大約仍有一兩千畝左右。這些新增的平原陸地含水量豐富,大部分都成了濕地。濕地被譽為“地球之腎”,與森林、海洋并稱為“全球三大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類型”。黃河入海口無疑是世界上生長、涵養(yǎng)濕地最多的江河入海口之一。黃河三角洲上最迷人的景觀,莫過于陸海交接處的大面積新生濕地。這是我國暖溫帶最完整、最廣闊、最年輕的濕地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,也是受《拉姆薩爾公約》所保護的國際重要濕地,是我國濕地、水域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十六處具有國際意義的重要保護地之一,“中國六大最美沼澤濕地”之一。
濕地里不種莊稼,也不栽喬木,主要是生長蘆葦?梢哉f,濕地是蘆葦?shù)奶斓,遍地生長的蘆葦在濕地里具有壓倒性的優(yōu)勢。蘆葦不需要任何人栽種,只要有濕地,蘆葦就會從地里冒出來。蘆葦傳播的方式是飛播。到了秋天,當灰白色的蘆花盛開時,風一吹就會漫天飄舞。而蘆葦?shù)姆N子,就會乘著絮狀的蘆花在空中飄來飄去。飄到一定時候,它們就會降落在濕地上,開始生根發(fā)芽。
我又看見蘆葦了,我又看見久違的蘆葦了!在這片保護區(qū)看到大片大片的蘆葦時,我不由地有些興奮,同時也有些疑問:咦,眼下剛剛?cè)胂,還不到秋天,蘆葦怎么就開花了呢?同行的朋友馬上告訴我,那還是去年秋天開的蘆花沒有落盡,新生的蘆葦在下面呢!
我走近蘆葦叢邊一看,可不是嘛,當年新生的蘆葦剛長至去年蘆葦?shù)陌胙掳氩渴蔷G的,上半部是黃的。綠,綠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;黃,也黃得密密匝匝。朝整個蘆葦蕩看過去,綠和黃仿佛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,在這個整體中,綠在慢慢地綠上來,黃在慢慢地退下去,黃逐漸被新生的綠所取代,完成一個由黃轉(zhuǎn)綠的自然循環(huán)。
有一條通往蘆葦蕩的棧道,是由一塊塊木板鋪成的。我一個人沿著棧道,向蘆葦蕩深處走了一段。我欣喜地看到,在棧道的木板縫隙里,有一棵棵蘆葦鉆出來。蘆葦纖細,但它們是那么的堅韌。有陣風吹來,蘆葦?shù)娜~子在頻頻招手,像是認出了我是誰。我們老家的蘆葦沒有了,它們是不是轉(zhuǎn)移到這里來了呢?
濕地的植物生態(tài)是多樣的,除了蘆葦,還有翅堿蓬等多種耐鹽堿的灌木,以及蒲草、灰灰菜等多種花草類植物,近四百種。有水就有魚,有植物就吸引鳥類。我們在水邊走著,隨時都會看到魚兒在水里翻花,我們還欣賞到在濕地里棲息的鳥兒。經(jīng)有關(guān)部門觀察和測算,每年經(jīng)過黃河口濕地的鳥類達六百萬只,那里是東北亞內(nèi)陸和環(huán)太平洋鳥類遷徙的重要停歇地和越冬地。在自然保護區(qū),我近距離地看到丹頂鶴、天鵝、東方白鸛等大型鳥類,還看到翹鼻麻鴨、鴛鴦、蓑羽鶴等體型較小的鳥類,看得我興致勃勃,遲遲不愿離去。有一種灰鸛,它的俗名叫老等。巧了,我在我們老家也見過這種鳥,它的名字叫哇子,也叫老等。之所以叫老等,是因為它有著異乎尋常的耐心,能長時間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。它站在水邊等什么呢?等魚。等魚游過來,它迅速出擊,一嘴就把魚叼住?匆娎系,我生出一種親切感,就喊它:老等,老等!可老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,沒有任何回應(yīng)。我得承認,在耐心方面,我得向老等學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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